白甘村。
桃树下。
方夕咬了一口白里透红的桃实，念头一动中，一面水镜浮现。
大黑鱼傀儡潜伏河底，已经见到甘玉上了乌篷船，正向白甘村而来。
“道律么？”
他喃喃一声。
此界灵气难以引动，纵然化神修士，都难以突破道律罗网！
但修行本来就是夺天地造化于己身的逆天之举，否则又怎么会有雷劫？
承受雷劫过后也有好处，那便是操纵天地之力的程度不断加深！
到了返虚阶段，能直接操纵天地元气，可以突破道律封锁。
他如今每一次施展法术，都相当于在挑衅道律。
当然，返虚之下还是要扑街。
若是去了天庭，面对比道律更加森严的天条，那纵然如今的方夕，都没有多大信心……
“好在，在下界还是足够用了……”
方夕吃完桃子，轻轻一挥手，面前便浮现出几物。
首先是一枚漆黑的珠子，其沉重如山，色泽暗沉，带着莫名的气息，隐隐有与此方天地格格不入之感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一枚锈蚀的箭头、一块残破布片，似乎来自于某片旗幡、以及一块沉重黑铁铸件……
这三件破铜烂铁倒是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气息，反而灵气盎然，各自显化不凡。
“找本尊支援，本尊就给了这些废物！”
方夕撇撇嘴，有些不满。
自从深入了解此界规律之后，他就抽空回了一趟陷空岛，向本尊求援。
本尊倒是豪爽，一挥手，给了这些东西。
“连一件残缺的仙府奇珍都没有，只有这些碎片……”
他叹息一声。
这箭头、布片、铁块……赫然都是仙府奇珍的碎片！
毕竟陷空岛上哪怕没有完整的仙府奇珍之宝，但那些合体修士掌握的仙府奇珍碎片还是不少的。
而之前本尊连灭黑市之主与数大异族合体，其中就有这类缴获。
只可惜，并无残缺的仙府奇珍。
此种碎片本尊看不上眼，自然尽数垃圾一般丢到这边。
反正损失了也不心疼。
“都是我自己，骂他就是骂我，我不生气，不生气……不对，我怎么这么小气？”
方夕吐了一口长气，拿起最后一枚漆黑圆珠。
这一枚圆珠倒是个宝贝，来自黑市之主。
这位合体后期的大修士乃是一种奇异异族，甚至都无法形成稳定的族群，而是只有几个单独个体。
这种异族本尊便是一条山脉，巍峨浩瀚，不论体魄还是法力都远超同阶修士，甚至能做到越级而战。
奈何碰到方夕，不讲道理，直接刷死……
“此枚‘山岳珠’，便是黑市之主的核心……乃是不可多得的异宝，为祭炼身外化身的绝顶材料，只要祭炼入一丝神魂，便可以获得一具完整的化身……并且还有诸多妙用。”
“本尊自己不炼，交给我炼，看来是对神道还有许多顾虑么？”
“如此看来，我就是防火墙？一旦神道化身有何弊端，大不了与我切割？”
想要凝聚神职，只有三大类方法。
一类是道廷册封，这个最为大众，但也最难，特别是道廷冗官日益严重的如今，纵然进士想获得实职，都不太容易了。
第二则是通过广泛传播信仰、搜集香火，自行凝聚而成，只是不得道廷承认，被认为是邪祭淫祠，会遭到打击。
最后一种，则是先天神祇，天地自然降下神职。
从根脚而言，自然是最后一种最佳，并且甚至能不受道廷干预与影响。
至于天帝？但凡这些世界诞生的神祇，想要完全摆脱其干系，基本是不可能的。
这‘山岳珠’祭炼而出的化身，天然便相当于山岳化形成精，十分容易感悟天地，获得此类神职。
方夕喃喃一声，对于本尊的想法已经有了些许了解，手中光芒一闪，将这四件物品收了。
继而，又取出符笔、符墨，开始参照之前井龙王身上‘太上童子灵官箓’与记忆中的‘牛头山古井转运水使’，尝试分解、临摹神文！
神文乃天帝参悟大道所得，又是组成神道符诏的基础，代表某种本源法则。
他只是略微涉猎，便感觉每一笔都有无穷奥妙。
一道神文简直包罗万象，不论虚空法则、光阴法则、或者其它法则……都可以从中找到痕迹与脉络。
就好像……从另外一个角度，阐释‘大道’！
甚至，自身符箓之道提升至七阶、甚至八阶的契机，就在此处了。
……
翌日。
方夕推开门，伸了个懒腰，就见到甘玉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。
“拜见先生。”
甘玉身上还有一些湿气，显然很早便在此等待。
如此行径，可称为尊师重道，在这个世界很看重这个。
“是阿玉啊……”
方夕笑了笑：“正好，今日桃子熟了，可以摘几个来吃……”
“多谢先生……”
甘玉道谢，然后与方夕坐在桃树之下，摆开棋盘。
这一次对弈起来，方夕感觉甘玉果然不太一样了。
“不错，落子有度，这次去县城，经历世情，当真有所历练。”
他赞叹一句，一枚黑子落下，又屠了白子一条大龙。
“先生步步为营，我认输了。”
甘玉扫了一眼棋盘，终究还是没有撑到一百手，无奈认负。
“初学者能如此，已然不错……再说对弈不过怡情，还是道经为重。”
方夕一枚枚收着棋子：“看阿玉你气定神闲，这一次童子试大概很有几分指望。”
“已尽人事，唯听天命。”
甘玉闻言，却是苦笑，继而又道：“本来还想在县城多待几日，找点活计……结果县衙发生大案，希望不要影响这次科举……”
实际上，井龙王早已被方夕收了，根本不可能再来找甘玉的麻烦。
但这一点，方夕自然不会告诉甘玉。
“县衙大案？何种大案？”
方夕来了兴趣。
“据说……有凶徒行刺曹县丞，虽然失败，但也杀了几个衙役，最终在全城大索之中顺利逃脱……”
甘玉回想起当日情况，都心有余悸。
“竟然有如此凶徒，不知是谁人？”
方夕问道。
对于县城的情况，他还真不太清楚，毕竟修仙者神识在此界受到的限制颇大。
并且，县城之中，还有城隍代表的神道法度守护。
神识不是不能突破，而是免得打草惊蛇。
“听说……乃是梅道人，其武功高强，还精通道法……”
甘玉回答道。
“梅道人？”
方夕倒是颇感兴趣，让甘玉将这人情况说了说，末了却道：“你一心科举，此种事情最好听都不要听，若卷入此种事情中，就不要想再得功名了……”
“先生教诲得是，我知道利害。”
甘玉一听，顿时凛然受教……
……
呼呼！
劲风猛烈。
密林之中，一道人影脚步轻点，宛若一只大鸟一般，在树梢之间滑翔，顷刻间远去。
“汪汪！”
没有多久，猎犬声传来，几名衙役牵着黑犬追击而至，手中铁尺早已换成开了锋的长刀：“就在此处，那人逃不掉的……”
一名捕头模样的中年人看着一处脚印，脸上喜色一闪：“此乃道廷要犯，若是捉拿，必能官升一级！”
捕头与捕快属于胥吏，基本上一辈子都升迁无望。
若能升一级，有了官身，上升途径就打开了。
许多人一辈子都在盼望这个，却难以等到大功。
如今功勋在前，人人奋勇当先。
嗖！
忽然，一道黑影一闪，几枚石子飞出。
“呜……”
几条猎犬瞬间被击中脑袋，口鼻溢血地倒在地上。
继而，梅长空眼眸幽暗，手持三尺青锋，飘然而至。
“乌鸦阵！”
他单手掐诀，密林之中闪过几道黝黑的阵纹。
那捕头与捕快惨叫一声，只觉眼前一黑，似乎变成了瞎子。
再怎么武功高强，突然失明，实战之中影响也是很大。
噗噗！
瞬息之间，梅长空便刺出数剑。
他出剑之时，几乎悄无声息，唯有到了几人身边之时，才发出凄厉的剑啸。
几点血花飞出，数名捕快横尸荒野。
捕头捂着咽喉，指缝之间有鲜血涌出，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：“不可能……你明明已经重伤……如何还能……施展道法？”
梅长空根本不答，转身逃入丛林。
唯有此时，他脸上才苍白之色一闪，气息都变得萎靡了一些。
呼呼！
片刻之后，原地刮起一阵阴风。
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浮现，见到满地尸体，一掐法诀。
金光一闪中，一道道阴魂浮现，七窍流血，神色木然。
“这犯人身上有着一件异宝，竟然将法力修到高深层次，面对从七品的县丞都能逃得一命……”
穿着白衣的阴神开口，声音淡漠：“阴阳相隔，我等居然也被其法术迷惑……如今才抓到踪迹。”
“不必太高看此人，曹县丞还未真正成神，体内神力不过自发运转护体而已……若此人遇到武判官，绝不会逃脱……”
黑衣阴神脸上有着奇异纹路，轻喝一声：“犯人逃往何处？”
这些七窍流血的阴魂木然地抬起手，指着梅长空逃窜的方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