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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卷 第457章 惊喜

第五卷 第457章 惊喜

  宫闱之间,一曲男声的清唱时隐时现。

  “红日已高三丈透,金炉次第添香兽。红锦地衣随步皱。佳人舞点金钗溜,酒恶时拈花蕊嗅。别殿遥闻箫鼓奏……”

  李煜的声音。

  这首《浣溪沙》是他自己以前写的,字里行间透着香艳和奢华;但此时他唱出来,声音却凄凉无比,生生把一首得意的词,唱成了祭奠怀念往事的伤感。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李煜忽然仰头大笑了一声。他衣冠不整,松垮垮的衣带都拖到了地板上。

  他丧魂落魄地踱了几步,抬手一扬,把手里的纸丢到空中。

  纸张,如同窗外的雪花,在空中荡向地面。

  纸上香艳的词汇在翻滚之中闪过,红日、金炉、香兽、红锦、金钗……仿佛有种种美丽的花瓣在空中散落。

  走到御案之侧,李煜随手又拿起一张纸。

  上面的字迹清丽娟秀,他微微一怔,是周宪的字:晓妆初过,沉檀轻注些儿个。

  向人微露丁香颗。

  一曲清歌,暂引樱桃破。

  罗袖裛残殷色可,杯深旋被香醪涴。

  绣床斜凭娇无那。

  烂嚼红茸,笑向檀郎唾。

  李煜哭了,泪流满面。

  这首词仿佛唤醒了他的记忆,那个女子的一笑一颦忽然浮现在眼前。

  她娇羞、轻柔,她俏皮、撒娇……李煜想到这次失败的刺杀,更加后悔莫及,一时间悲从中来,伤心欲绝。

  御案旁边放着一份文书,是江南周军主帅派使者送来的质问书。指责李煜不义,唾骂他卑鄙下作云云。

  李煜看了一眼,伤心之后又气又恼又怕,顿时抓起那文书,“哗”地一声撕为两截。

  他还不解气,拂袖往御案上一掀,顿时堆积在案上的各地奏报、大臣奏疏像雪片一样被掀翻在地板上。

  最近奏疏太多了,他几乎一份都没看。事到如今,还有什么好看的……完了!完了!一切都完了,绝望和无边的黑暗压在李煜的心头。

  站在门外的宦官听到声音,忙弯腰走了进来,“陛下息怒,息怒。”宦官跪伏在地上,爬着上前来收拾地上的东西。

  或许在别人看来,这些都是事关军国大事,是十分要紧的东西。

  就在这时,又一个宦官急匆匆地走到了门口,迫不及待道:“陛下,陛下,大喜!”

  “何事?”李煜转头皱眉道。

  宦官忙道:“陈乔到南都调动出兵马了!十五万大军水陆并进,正疾驰皖口。陈乔上书,将不惜一切代价赶到江宁府救陛下,解救国家之危亡!”

  “什么?”李煜的心顿时提起,面有惊喜之色。

  湖口大军,特别是水军是南唐国主力精锐之一,如今倾巢出动,让李煜看到了希望。他就像再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,急问道:“奏报呢?”

  宦官忙道:“奴家这就去叫有司官员送来!”

  李煜激动得一边搓着手,一边在原地踱来踱去:“陈乔是个忠臣,他是南唐国的忠良之臣……来人,快去传诸臣进宫议事!连韩熙载也一并叫来。”

  ……

  韩熙载昨夜在家中设宴喝得烂醉,靠在厅堂上的榻上就睡着了,对面还有两个同僚呼然大睡,和他一样。

  外面飘着雪花,好在屋子里相当暖和。

  火盆里看不到火光,上面盖着一层烧尽的白灰,不过灰下面的木炭仍是红的;韩熙载等人身上都覆盖着毛茸茸的毯子。

  宫中来的人敲开了他家的大门,说明了来意。家仆听说是皇宫里来的,哪敢怠慢?一面叫人进去叫主人,一面迎宫人进府。

  韩府上一通动静,这时厢房里的人被吵醒了。

  一个年轻人打开窗户瞧了一眼,急忙又把脑袋躲了回去。

  他是新科状元黄璨,连衣服都没穿,正赤着身子。

  床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:“春宵苦短,郎君何必那么着急?”

  黄璨忙道:“天已大明,宫里好像派人来了。我得赶紧穿衣起床。”

  床上的娘们是韩熙载的一个小妾小红,爱慕年轻俊朗才华横溢的黄璨好久了,终于趁昨晚酒宴后的酒兴,与黄璨尝到了欢愉。

  黄璨一开始还是很守礼节的,他考上状元后雄心勃勃,准备结交同僚积累见识、施展才华成就抱负。

  韩熙载在朝中颇有威望,人脉也很广,黄璨便成了其府的座上宾。

  后来他发现韩熙载完全不计较小妾和宾客们亲近,有一次韩熙载在家中不慎撞破了好友和小妾的好事,急忙退出来还说“你们继续”。

  于是黄璨渐渐地动心,又是年轻的青年,哪里经得住小红的引诱,终于昨夜宿于小红的房中。

  这时黄璨赶紧穿衣整理,打开厢房悄悄看了一眼外面,雪地里没有人,这才闪身出来,去往客厅见韩公。

  一个文官和一个宦官正站在厅堂里,一脸尴尬。韩熙载的两个宾客已经醒了,俩人站在韩熙载的榻前,推他的胳膊:“韩公……韩公……”

  “唔!”韩熙载眯起眼睛瞧了一眼,翻了个身继续睡,理都不理。

  宾客之一太常寺博士陈雍忙转身作揖道:“实在抱歉,昨夜韩公喝得太多了,这会儿估计还没醒酒。要不,二位先回,等下我等将韩公弄醒,转告宫廷召见之事。”

  来的文官不断摇头,叹息道:“国事如此,你们……唉!唉!不说也罢!”说罢用力一甩袍袖,转身便走,好像有点生气。

  旁边的宦官提着拂尘,也赶紧追了上去。

  等来人都走了,韩熙载这才悠悠醒转,盘腿坐了起来,一脸茫然道:“醉酒口干,给老夫取一盏茶水来。”

  陈雍忙道:“方才来的人是陛下派来的,韩公知道了么?”

  韩熙载一脸吃惊道:“哦?快,快,扶老夫去更衣。”

  陈雍道:“可能是叫韩公去商议军务,这等关头,除此没有更要紧的事了。韩公,那刘澄的事……”

  韩熙载不置可否。

  旁边的同僚接过话道:“很多人都说,刘澄能耐不行。下官还风闻议论,说周军此时进攻江宁府的时机尚不成熟,目标可能是京口……刘澄主持东面部署,掌控水陆兵权,万一有所闪失……”

  他又道:“惜陈乔去了南都,他要是在就好了,此人胆子大,陛下也愿意听他进言。”

  边上另一个同僚忍不住牢骚道:“陛下自有主意!派遣刺客这等事,何曾问过任何一个朝臣的意思?现在我国在天下人面前哑口无言,全做了奸臣!”

  陈雍不置可否,立刻闭了嘴。

  状元郎黄璨却道:“国家危亡,陈乔虽然不在,韩公也颇为陛下看重,要不韩公联络诸公,联名弹劾刘澄。省得此人误国!”

  “弹劾?以什么名义?”陈雍瞟了黄璨一眼,“刘澄是陛下钦点的,就这么弹劾,连个说法都没有,凭什么?真要办这事,会非常复杂……黄郎君,刘澄能做东面部署,能得陛下钦点,在朝里也是有一批人的;否则陛下连他的名字都不能知道,您想得也有点太容易了。”

  黄璨道:“那陈乔怎么敢直言?”

  陈雍道:“陈乔幸好去了南都,否则他或许真要攻讦刘澄,在这种时候,利弊真难说。刘澄可能一时半会倒不了,为了自保反而分心到朝廷内斗,只会让局面更糟!就现在这样,还能先稳住刘澄,劝他稳打稳扎。”

  韩熙载道:“陛下非昏庸之主,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君主,我们只要做好本分,遵陛下的圣意……哎哟,昨晚不该喝太多酒,现在头疼。不过老夫也不敢抗旨,快,快扶我去更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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